此文全文收录刊发于第十届陆家嘴论坛会议参阅资料。
资管新规（全名《关于规范金融机构资产管理业务的指导意见》）在市场热烈探讨、焦急等待中，终于在2018年4月27日出台了。资管新规强调了只有持牌金融机构才能提供资管业务，重点在于消除监管套利、整顿资金池、去除刚性兑付、清除资管嵌套和多通道业务等问题。
资管新规的实施对金融行业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的。作为传统金融的有益补充，P2P行业的未来也将变得扑朔迷离。我们试着拨开这团迷雾，为大家解析资管新规下的P2P行业。我们的分析将从P2P平台连接的两端，包括投资人的资金端和贷款人的资产端，分别展开。
一、资金端
资管新规对资金端的影响非常大。我们将从资金总额、投资收益率和产品设计三个角度分别展开分析。
（一） 投资金额
目前各P2P平台的资金来源包括机构投资者和个人投资者。前者的资金通过资管计划，以信托、基金等形式流入到P2P行业。受资管新规管制，此类资金会大幅下降。值得注意的是，很多大平台的资金构成目前以个人投资者为主。以某上市平台为例，机构投资者的资金只占了5%左右。因此我们预测从这个角度，资管新规对资金端影响比较小。
我们将着重分析资管新规对个人投资者的影响。目前投资金融机构资管产品的很多投资者属于风险厌恶型或者中型，尤其以购买银行理财产品为主的客户。未来随着资管产品去刚兑导致的理财风险加大，投资者将向两极演化：1. 保持对风险的厌恶。这类投资者会选择传统的存款、保本收益浮动的结构化存款等进行投资。2.或逐渐成为风险中型或者爱好型。理财产品收益随市场的变化，逐步培养了投资者的风险意识，想要高收益必须承担高风险。随着2018年6月的备案结束，目前鱼龙混杂的P2P市场只有少部分优质平台留下。投资者对P2P平台的信心会逐步上升。因此，有一部分成为风险中型或者爱好型的投资者在退出传统的金融机构资管业务时，会成为P2P平台的潜在客户。
为了吸引更多人参与互联网理财，P2P平台需加强风险管理，降低损失，提升投资人对平台信心。目前主流做法是引入第三方保险公司和担保公司，为平台投资人的出借资金提供信用保证、保险保障和担保公司保障，将风险承担方从平台本身转移到第三方机构。
综上所述，资管新规导致机构资金下滑，但是个人投资者的资金会大幅上扬。结合各个平台机构资金占比少、个人投资者为主的资金构成现状，我们认为更多的资金将涌入P2P行业。
（二） 投资收益率
P2P平台的投资收益率主要受资金供求关系和行业整体的影响，受金融市场利率波动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首先，P2P平台的投资收益率受资金供求直接影响。如果资金需求大于供给，平台就会调高利率，吸收更多的资金来满足资产端需求，反之调低利率。其次，P2P平台的投资收益率受行业整体影响。因为P2P行业是一个相对充分竞争的市场，利率由市场决定。在早期由于优质和劣质平台共存，导致利率畸高。如图1所示，利率在2016年8月之前一直大于10%，甚至可以达到20%以上。随着几波的监管政策实施，越来越多的劣质平台退出市场。而劣质平台在市场上竞争的法宝-高利率也逐步清零，导致P2P行业整体投资收益率也随之下降。最后，金融市场利率对P2P行业的影响是微乎其微的。如图1所示，P2P平台的普遍投资收益率达到9%以上，是银行3年期定期存款利率和10年期国债利率的数倍。因此金融市场利率的微小波动对P2P行业影响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图1. 投资收益率[1]
[1] P2P投资收益率数据来自于网贷之家，10年期国债收益率来自于investing.com, 3年定期存款利率来自于Wind。
简单介绍完P2P平台的投资收益率影响因素，我们尝试着分析资管新规如何影响这些因素。首先，如前文所述，P2P平台的资金涌入导致资金供给大于需求，因此作为资金价格的利率会下降。其次，劣质平台的整顿导致收益率下降。最后，基于过大的利差，金融市场利率对P2P投资收益率影响比较小。综合看来，资管新规导致资金端投资收益率下降。
（三）产品设计
P2P行业普遍存在定期或活期类理财产品。这些产品往往采取滚动发行方式实现产品保本保收益。但因为产品的本金、收益、风险在不同投资者之间发生转移，存在刚性兑付和资金池的嫌疑。另外，不少平台推出的此类产品采取自动投标、自动匹配债转等行为，是受托代投资者进行投资决策的一种方式。这里就涉及到智能投顾和资管产品两个问题。大部分平台可帮助投资者在其授权的投标范围和锁定期限内本息自动复投，从而实现收益的最大化。此次资管新规关于智能投顾的规定并未涉及到互联网理财。因此，此项服务属于合规业务。另外，是否牵涉到资管产品这个问题，具体还要看底层资产和资金路径。如果底层资产能够完全穿透，实现资金与项目一一对应，投资者的资金直接划给借款人，按规定不属于资管范畴。因此，目前在各平台大行其道的定期或活期类理财产品只要满足合规要求是可以继续存在的。
二、资产端
资管新规对资产端的影响，主要是通过资金端传导过来。我们将从贷款利率、贷款期限、产品设计等逐一分析。
（一）贷款利率
P2P市场资金端投资收益率下降，导致贷款利率下滑。当我们把资金端收益率当成P2P行业的成本，就不难发现这个逻辑了。成本的下降导致成品价格-贷款利率下滑。另外，随着现金贷被禁，超高贷款利率的清零，以及年化36%贷款利率的红线，P2P行业平均贷款利率出现断崖式下降。
（二）贷款期限的变化
如图2所示，随着利率的逐步下探，贷款期限也在慢慢增加。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有两点。第一，随着现金贷的整顿，超短期贷款退出市场，造成平均期限上升。第二，随着P2P行业贷款利率下降，平台为了维持利润，必然拉长期限，无形中造成期限的上升。
图2. P2P市场平均借款期限[2]
[2] 数据来源于网贷之家。
（三）产品设计
P2P平台资产端业务可以分为大额批发类和小额零售类。网贷机构靠规模化来盈利，因此有强烈做大规模的动机。但受制于网贷贷款额度限制（个人和组织在同一网贷平台借款余额分别不超过人民币20万元和100万元，在不同平台总计分别不超过100万元和500万元），在利益驱使下网贷平台通过定向委投等形式做大额的资金借贷，从而快速扩大平台交易规模，形成更高的收入和利润。但这种模式涉及资金池、信息披露不充分等问题。
资管新规主要针对传统金融机构资管业务实施，P2P、综合性互联网理财平台等机构的互联网理财产品并未被纳入其中。但是接踵而来的《关于加大通过互联网开展资产管理业务整治力度及开展验收工作的通知》（下称“29号文”）则直指互联网资管业务。29号文再次强调“持牌经营”理念，并将此前处于监管真空地带、未经许可的“定向委托投资”等资管业务形态定义为“非法金融活动”，规定互联网企业在非持牌情况下不得开展相关的金融活动。我们认为，经过此前一系列互联网监管清理，P2P行业违规存量业务小。因此29号文不会对P2P行业造成很大的影响。
目前没有任何迹象表明监管机构会颁发资管业务牌照给互联网平台（现在互联网平台参与资管业务的唯一途径便是取得资管产品代销资质，但是现在也非常难获得）。鉴于资管业务这条路基本上被堵死，P2P行业应该积极在自己擅长的零售领域开疆扩土。图3展示了P2P行业的业务模式。在横向上往左拓展信用更差的用户。贷款主要特征是额度为1000元以下，期限为1-30天。因为此类客户资质差，逾期率高，必须要用高利率去覆盖，导致贷款利率轻易突破36%的红线。这个业务虽然在过去几年红红火火开展，但很快在2017年被监管机构扑灭。往右就是向次优质客户发展。贷款特点是额度高，通常大于2万元，期限也比较长，可以达到12个月及以上。但是在这个方向上受到大平台如陆金所的制约，因为大平台背靠持牌机构，资金成本低。因此，在横向上发展天花板很明显。在纵向上，P2P行业积极布局场景借贷。受监管影响，现金贷业务已经被禁止。而场景借贷是被监管认可的。因此P2P行业在线上和线下寻找机会。在线下投资3C市场、汽车行业等。在线上，开设分期商城或者积极接入已有的线上消费平台。
图3. P2P行业业务模式
三、结论
我们从P2P行业的两端-资金端和资产端，系统分析了资管新规以及29号文的落地对P2P行业的影响，以及P2P行业日后的走势。P2P行业由于之前属于监管盲区，野蛮生长。随着一系列监管政策实施，贷款利率断崖式下降、投资收益率缓步下调、劣质平台大量退出。目前这个行业最大的影响因子是监管政策。任何一个政策的出台，对行业的方方面面都会产生影响。我们认为未来投资收益率、贷款利率和风险都将逐步下降，而贷款期限会适当延长，最终行业走上正轨。
作者：盛松成系中国人民银行参事，中欧陆家嘴国际金融研究院常务副院长；赖文龙为智慧金融研究院宏观经济研究员
